古镇经济没落:当青砖黛瓦沦为资本的筹码
2024年9月,湖南张家界法院裁定大庸古城破产重整。这座耗资24亿的仿古建筑群,日均游客仅12.6人,还不及保洁员数量,停车场收入竟成主要财源。而在乌镇,戏剧节的人潮挤满青石板路,其单日客流量就超过了大庸古城全年客流量总和。这组数据对比展示了古镇实则为“文旅搭建戏台,地产登台唱戏”,开发商以极低的市价获取文旅用地,配套住宅溢价几番之后抛售。
一、古镇目前现状
现在的古镇仿佛是统一的生产线,国内已有2800座古镇,远超全球总和,相当于平均每个县就有近两座,而大部分的古镇处于亏损状态,财政浪费超千亿。不光如此,古镇的文化底蕴也呈现出空心化。比如龙潭水乡,定位为成都的“清明上河图”,但它号称是成都“最惨”景区,耗资20亿,历时4年,但因景区经营不善,没有文化底蕴支撑;官司缠身等原因就由盛到衰,成为了一座“空城”,落得一个无人问津的悲惨下场。
古镇类型的建筑其实也在吞噬着辽阔的国土,这也是资本对公共空间的强行套利。
二、古镇经济没落原因
古镇批量“倒下”的本质,远不是简单的经营不善,其根本原因是这些:
1、文化底蕴被拆解重构
不难发现在国内基本上所有的古镇基本都是有着青砖白墙、红灯笼、烤鱿鱼、臭豆腐、义乌小商品的标配,使得全国古镇高度相似;更致命的是文化根基的铲除,大庸古城为了建造仿古商铺,却拆毁掉了老城区历史建筑,同时驱逐原住民,使古镇文化抛之脑后,中国旅游研究院数据显示,超半数以上人造古镇驱逐原住民,取而代之的是商业化的群演式生活。
2、公共资源的私有化
之前专项债成为了资本市场的提款机。在2024年国务院专项债新规则将仿古镇列入禁止项目,背后不难发现假古镇大有问题。而早在2019年,国家已严令禁止把特色小镇当成筐、什么都往里装,但龙潭水乡仍顶风作案,以工业科研用地之名行商业开发之实。
3、古镇大多为政绩工程
张家界大庸古城从立项到开工仅用3个月,审批快如火箭,却用5年时间将成本从18.8亿飙至24.4亿。这种极速决策模式,恰如电视剧《人民的名义》中高育良的坦白:“就是政绩工程!当年经济滑坡,要发展第三产业,只能匆匆上马”。
三、古镇经济破局方法
古镇的存亡其实是两种空间哲学的较量。
一种是殖民式古镇的开发,比如白鹿原民俗村强推“田小娥粉汤羊血”等牵强附会的小吃,将文学经典降维成小吃街噱头;济南宋风古城投资40亿,五年未完工即成“杂草王国”。
第二种则是共生型古镇,比如上海新场古镇采用“渐进式收储”,仅收购10%建筑,80%原住民自主选择去留,形成“活的民俗博物馆”;乌镇将油墩子、蓝印花布拖鞋等濒临消失的日常物件转化为深度体验符号,使一次性拖鞋也成为文化载体;朱家角古镇投入10亿改造基础设施,建立由居民、商户、专家共治的古镇理事会,限制餐饮比例保障居住质量。
当古镇不再只为了一味地开发,不再把变现当作首要目标去做,转变成多思考一些如何做到在地化,多去和当地民俗和文化结合和共生,人们是能够感受到诚意的。
四、发展古镇经济的法则
回望乌镇复兴史,桐乡市政府用20年完成一场华丽转变。
1999年,木心悲叹故乡乌镇“这是死,死街……”;
2024年,木心美术馆成为文化朝圣地,戏剧节让千年水道流淌现代创意。
这印证了古镇经济背后的黄金法则:
1、真实性即生命力:平遥古城严守“修旧如旧”,用旧木梁、旧石板修复明清肌理,城墙内禁建高楼,现代酒店全置于城外;
2、空间谦卑性:泗泾古镇引入希尔顿酒店时,同步建设金石文化馆、鲁班艺术馆,让商业为文化让渡呼吸空间;
3、价值返还律:当大庸古城吞噬24亿公共资金却产出0.23万张门票,同时也意味着它欠当地城市一笔沉重的文化债务。
陈向宏(乌镇旅游股份有限公司总裁)曾告诉大家:“我们要做的不是复制建筑,而是延续文明的心跳。”
五、写在最后
那些最伟大的空间建筑从不悬浮云端,而是与当地自然和文化和谐地结合在一起。我们会看到大庸古城的仿古飞檐建筑逐渐没落,淡出人们的视野,同时也会看到有的城市所建筑的古镇,交出了高分答卷。我们不由得会发现,中国城镇化的终极命题终将回归原点,每一寸土地的生长,都是人与文明的重新契合的开始。